又轮回（五十五）
五十五、连血脉，别后望珍重
是吗？
蔺晨苦笑一声。
如他曾对林殊所言，林苏是真的对此世的“另外一个自己”没什么防备，有些需要藏着掖着以防他人看出端倪的东西，他毫没避讳过林殊，而这种不避讳，又并非是不在意，而是他根本就忘了林殊本应该是“不知情”的。中元节的刺杀，恰逢赤焰远征前夕，林苏忙着担忧谋划之下，竟然完全忘了向林殊解释此事，可以他的细心周密，本不该犯这样的错误；三月前诛杀璇玑公主，两人言语往来交锋间透露了大量线索，可又正赶上璇玑死前拉了噬心蛊陪葬，三人心神动荡之下没余力想别的，便又轻轻揭过了。
谁能想到林殊竟把这些点滴细节都默不作声地放在了心里？
……可又明明不该想不到的。
他毕竟是林殊啊。
经历不同的同一个人，或许会有不同的心境，不同的处事风格，可是他们必然拥有同样的风骨，同样的聪慧过人。
“是。”蔺晨也坦白，对方已经有理有据地猜到了这个程度，他也没什么好遮掩的了，“你基本全猜着了，我没什么好补充的，你问我，就是想要个最终确认？”
“当然不是，”林殊皱着眉摇头，“我知道这些还远远不够，我要知道小苏前世经历了什么，他应该全告诉你了吧？快说，详细点。”
蔺晨看了眼床榻上犹自未醒的林苏，叹了口气，将数年前琅琊山上，林苏曾同自己说过的那个浸透血泪的长长的故事，娓娓道来。
林殊听入了神，脸色时而惊怒，时而疼惜，时而悲愤，时而酸楚，待蔺晨说到尽处，他愣愣地发了会儿呆，却没再感慨沉痛，而是定下心绪，细细查问起碎骨拔毒那一段往事。
蔺晨被他特意问起，心中隐约浮起一个念头，却看不清，抓不准，忍不住问道：“长苏如今已经没有火寒之毒缠身了，你关心这个做什么？”
“你以为我自己默默猜测了那么久，为什么今天非要跟你说这些？”林殊冲他翻了个白眼，神色却不减凝重，“老实说今天之前我从没这么希望过我和小苏就是同一个人。”
蔺晨脑海中仿佛一道电光划过，倏然一亮：“情人蛊？！”
司空辰说过情人蛊又名本命蛊，必须以宿主自身气血喂养，但是林苏本人气血太过亏虚，以身养蛊恐怕难以负担，可林殊……他们本是同一人，若是林殊可以在自己身上，养出一只属于林苏的本命蛊……？
蔺晨忍不住站了起来，一时心脏狂跳，狂喜之情几乎难以抑制。
“我怎么就没想到……哈哈哈哈哈哈哈！你们林家人都是天才！长苏有救了！”
林殊敲了敲桌子，不满道：“我还没问完呢。”
蔺晨瞪他：“还问什么？”
“我一直担忧小苏和我面貌不同，会不会身体也和我不一样了，这样我就没法……”
“问什么问！这是能问出来的？要大夫摆着好看的吗？！直接放血，事实说话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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朝阳初升，照得琅琊山顶一片明亮苍翠，纵是深冬清寒也似有微醺暖意。
何况林苏此时根本感觉不到寒冷。
没人知道林苏能在这里停留多久，蔺晨极为珍惜这来之不易的一点相聚时光，即便看不见摸不着，也仍然絮絮问东问西，问得林苏藏不住，到底说出了自己投胎后的身份。
幸得飞流也一点不舍得离开林苏身边，对苏哥哥的话也是努力记住，尽量明白地进行转述，保证了两人的沟通。
蔺晨听说林苏投胎成了他自己的弟弟，一时也是哭笑不得，听他成功消弭了赤焰之案，又是一阵发怔。
一句话在唇齿间徘徊良久，他终于还是忍不住问：“没有火寒之毒，我……那边的我……还认识你吗？”
林苏微一沉默，轻轻笑了。
他说：“飞流都知道你最爱我，你说呢？”
飞流骄傲地一扬头：“最爱苏哥哥！飞流知道！”
蔺晨一呆：“长苏？”
林苏托着腮：“他可是把你十几年都没敢做的事给做了……啊，对了，你当年不会也趁我病中不知人事，偷亲过我？”
飞流转头盯着蔺晨：“偷亲，苏哥哥？”
蔺晨目瞪口呆。
“……等等，等等等等！谁？他？那边那个我？他……他？！”
林苏似笑非笑：“是啊，拜他所赐，我可是知道了不少了不得的事呢。”
飞流的翻译是用力点了点头。
蔺晨难得有点手脚不知往哪放的窘迫。
他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，随着该听的人逝于尘土，也一同被深埋地下，以为永不会再有得见天光之日。
当真是措手不及。
“其实我早该看出来的……是不是离得越近的人，就反而越是容易忽视？”林苏近乎自语道，“目不见睫，隔河景色，人心苦不足……”
飞流没听明白这句话，疑惑地看着他的苏哥哥，没作转达。
蔺晨听的是转述，看不见林苏说话时的神色，自然也无从推断他的想法，一时间紧张得手心出了一层薄汗，涩声问：“之后呢？”
“嗯，互相装傻了一阵子，最近出了点意外，装不下去了。”林苏回答得坦然无比，“所以我决定，等醒了就亲回去，不能光让你占便宜啊。”
“等醒了，亲回去，不给占便宜！”飞流一板一眼地传话。
蔺晨：“……”
是他……想的那个意思吗？
林苏忽然指尖微微一跳，他垂眸看去，不见异状，却分明有细微的刺痛，就像……针刺取血？
来自身体的细小疼痛，却被灵魂感知到了？
他目光微闪，知道回去的时间已经到了。
他看向蔺晨，收敛了玩笑之意，端正了容色，轻声道：“我要走了，那里，也有人在等。”
“谢谢你爱我。”
“我很喜欢。”
身影渐渐淡去，飞流“啊”了一声，慌张地伸手去抓，却只能再次穿过那团虚幻的光影。
过了许久，蔺晨慢慢抬起手，轻轻揉了揉飞流的头发。
“他走了？”
飞流点点头，死命咬紧牙关，咬住了那一丝哭腔。
“他最后说什么？”
“要走了，有人等，谢谢，很喜欢。”飞流一个词一个词地蹦完，不再理蔺晨，自己走到墓碑前蹲下来，盯住了林苏先前出现的地方，一动不动，像是要化成一座石雕，长久地伫立在此处，等他最喜欢的苏哥哥再一次突然出现。
蔺晨呆呆地仰头望天，胸中似有千头万绪，不知起点，也不见尽头。
旭日渐升，阳光越加刺眼了，蔺晨眼睛生疼，不得不抬起手，用宽大的袖子遮住了脸。
不必谢我……你喜欢就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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仿佛从一场真实得让人留恋的漫长梦境中醒来，黑暗只有挣扎着睁开眼睛前的短短片刻，黑暗一退，光亮方入眼帘，两张挂着一模一样担忧、焦急、欣喜和憔悴的脸就和着天光一起闯了进来。
林苏控制不住地扬起微笑。
“我回来了。”
TBC
答应了我栗宝的元旦假更新
这次是真的真的真的快完结了！！不是下章就是下下章！后面大概还会有景睿番外，飞流番外，靖王番外，殊苏番外，蔺苏番外……麻蛋好多，不想写了……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