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轮回（四十九）
四十九、无方外，冰火铸寒梅
屋内，青年医者与林苏分别坐定，林苏略挽衣袖，置腕于桌，青年亦摆了个伸指切脉的动作。
之所以说摆了个动作，只因他的手指并非老老实实按在林苏腕脉之上，而是若即若离，更似调情般的轻轻抚触，桃花眼带着笑意，一派轻浮浪荡之态，林殊进门一愣，险些一巴掌照脸糊过去。
青年看也不看先后进来的三人一眼，语含诱惑，深情款款地向林苏道：“我的诊金很贵的，虽然阿苏你是美人儿，但是不叫我阿哥的美人儿便是别人家的美人儿，概不挂账哦~”
林苏微笑不变：“诊金照价便是。”
青年面带委屈，轻叹道：“枉我对你一往情深，你竟连一句称呼都难于出口。”
林苏斜瞥了一眼旁边脑袋上已经冒出滚滚黑气的蔺晨林殊，轻咳一声，低声道：“司空公子，我已见过苏少侠了。”
“……”
青年僵了一下，一秒正襟危坐：“梅公子，我们来说说噬心蛊的问题吧。”
林苏含笑颔首：“司空公子方才所言，在下一个字都不会记得。”
司空辰赞赏地看他一眼，显然对他的识时务非常满意。
林殊和任道远对视一眼，俱是一头雾水，只有蔺晨以扇柄抵住下巴，目光若有所思地在司空辰和林苏身上转了几圈，稍觉了然。
看来，又是长苏“从前”认识的人了，不知和路上偶遇的那位白衣少年有何牵连，不过那少年之前指路南疆，或许便是意在此人。
林苏注意到他的目光，不着痕迹地微一点头，随即容色一敛，正色询问起自己的病情来。
“司空公子之前所言噬心蛊，究竟是何物？在下从未听说，在下的大夫也未曾发觉过我身带此物。”
司空辰收回手指，宣告切脉告一段落，以手支颐，漫声吟道：“《无方异虫录》有载：‘噬心蛊，生于南疆，长于冰火，蛊成，空置假死，植生体而入蛰期，蛰期凡三百六十五日，时未至不动，动辄食心，食尽，破主体出。’乃是极难成活的一种蛊虫，此蛊通常被用于暗杀，悄无声息植入人体，一年后宿主被蛊虫食心而亡，宿主死后，蛊虫破体逃逸，谁也找不到凶手……”
他说到此处，屋里除他之外的四个人已有三个脸色变了。
林苏微微垂眸，一手按上心脏所在之处，林殊脸色铁青，看向蔺晨，蔺晨却面色凝重，盯紧了司空辰。
“阁下……师承无方殿？”
司空辰“咦”了一声，诧然道：“我家师弟把我都给卖了，居然没告诉你们他的师承？……哦对，他离家出走不认师父了……我给忘了。”
蔺晨转向了林苏。
林苏叹道：“苏少侠一时意气，只怕想通了便会自行回转。”
司空辰无奈一笑：“他呀，脾气倔着呢。我瞧你们反应，似乎是知道这噬心蛊的来历？被仇家暗算了？”
林殊瞪着蔺晨，冷然道：“他说那叫生血蛊。”
司空辰一脸恍然，连连点头：“原来如此……《医蛊手记》中云：‘南疆有蛊，蛰而生血，苏而食心，乡人名之‘噬心蛊’，以彰其险。域外医者知其用而忘其害，称之『生血蛊』，实谬矣。’我从前只知世上有这种给蛊虫乱改名的庸医，没想到竟还有敢用噬心蛊治病的庸医，见识了，见识了。”
蔺晨无视他的一脸欠揍相，深吸口气，将林苏的先天疾患细细道来，司空辰听着他讲，不时在林苏身上摸摸捏捏地检查。不过这回他虽没一脸肃然，倒也把先前的轻浮样子收了个干净，总算让旁边站着的林殊不是那么想糊他了。
一番探讨查验下来，林殊早就急得冒火：“小苏的病到底能不能治？还有那条虫子太危险了，要不要先把它弄出来？”
司空辰随意点了点头：“能治，不过噬心蛊倒不用着急取出来。”
蔺晨缓缓道：“若论用蛊之术，无方殿弟子在前，琅琊阁亦难望项背。”
司空辰微笑道：“聪明。无方殿的蛊虫中，能用于此种病症的我随便想想都有三四种，用噬心蛊吊命绝对是下下乘之选，不过嘛——”
林殊一听转折就心惊肉跳：“不过？”
司空辰笑眯眯道：“不过……每种治法都耗时颇久，所以在那之前，噬心蛊还真不能停。”
蔺晨皱眉：“长苏体内的已经是我们手上最后一只蛊虫了。”
司空辰挑眉轻笑：“噬心蛊长于冰火，极难成活，要找到一只确实不容易，但是无方殿冰瓦琉璃灯专养噬心蛊，多了不敢说，撑到更保险的办法发挥作用肯定够了。”
林苏起身一揖，端然凝肃：“多谢。”
司空辰摆摆手：“噬心蛊除了难养活，倒没什么珍贵的，关键是另外一样东西……我得跟我家老头……跟我师父好好说道说道，这东西到手，那就一切好说了。无方殿不迎外客，诸位还请在此等候。”
五人简略作别，司空辰回无方殿，任道远左右看看没他什么事了，也与蔺晨林苏告别，接着去游山玩水。
送走了司空辰任道远，三人在这临时住处默然相对良久，均觉这一日不可思议，如在梦中。
困扰他们数年的问题竟然如此轻易迎刃而解，轻易得简直让人怀疑其真实性。
林殊首先打破沉默：“听那家伙的意思，小苏治病要用的东西挺贵重，钱够不够用啊。”
林少帅目前隐姓埋名寄人篱下，是个货真价实的穷人，之前司空辰调戏林苏的时候强调了好几次诊金问题，加上珍稀蛊虫，他不免担心起医药费问题来。
蔺晨倒不差钱，但是世上有些东西花钱也未必买得到，属于有价无市，听司空辰口风，能治好林苏的那样东西显然就属此类。
林苏摇了摇头：“不是钱的问题，这是人情债，以后有机会，慢慢还吧。”
林殊眨眨眼：“谁的人情？那个司空辰？哎对了，说起来他好像爽快过头了吧？咱们还什么都没许给他呢，订金也没付，他怎么跑腿跑得这么勤快？”
蔺晨折扇敲敲掌心：“他是那位苏少侠的师兄？”
林苏点头：“他与我们分开之后，必然与司空公子传过信了，不然以这位的行踪飘忽，阿远就是游山玩水玩上十年，恐怕也‘巧遇’不上他。”
蔺晨拈酸：“才一面之缘，对你挺好的嘛。”
林殊一脸茫然：“等等……小苏，你跟那小孩儿说话的时候我们都在边上，我怎么没听到他跟你说他师兄的事？”
林苏：“……”
哥哥，有些事，不用这么认真的……
蔺晨拍了拍林殊的肩，露出一脸神秘而欠揍的微笑：“想知道他什么时候说的吗？”
林殊：“……想。”
蔺晨：“求我啊。”
林殊挽了挽袖子，目露凶光。
蔺晨摆出一脸“你是不是傻”的蔑视表情，不动声色地后退：“你是不是忘了你比我们晚进去了一会儿？当然是你去安顿马车的时候啊秦——马——夫——”
林殊一拳挥了出去，蔺晨早有准备，一推木门，逃之夭夭。
林苏轻轻叹了口气，脸上却不由自主地露出微笑。
生于冰火的噬心蛊，生于冰火的梅长苏。
人有两面，蛊有两用，致命救命，不过一念之间。
他曾以为那一场梅岭的冰与火，冰封了故人情，火焚了赤子心，可焉知不是冰雪肝胆，火焰铸魂？
谁说生于冰火的，就一定是坏的呢。
TBC
蛊虫到一年必须取出来换的伏笔，三十一章小苏到时间没换心痛晕倒的伏笔
抖包袱的感觉(*ˉ︶ˉ*)
大纲说，完结倒计时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