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轮回（二十七）
二十七、水浮灯，暗剑起惊岚
晚饭过后，林殊照例拉着自家弟弟出门去放河灯，蔺晨屁颠屁颠地跟上，秦易忠心耿耿地跟上，萧景琰……萧景琰来晚了，这回他没有上元节那次的好运气，到林府的时候几人已经出门有一会儿了。
……林殊表示他才不是为了避开萧景琰特意提早出门的呢哼。
秦淮河边早已围起了熙熙攘攘的人群，河面灯火点点，仿如倒映了漫天繁星。
林家兄弟的河灯都是一早在家做好了带来的——开始是林苏为了祈愿心诚而自己折纸灯，后来弟控有样学样，所以历年来他们两个的纸灯都是自带。
握着写了祈愿的字条在河边祝祷完毕，接下来就是把条子塞进灯座里，点燃放入水中。蔺晨好奇心起，趁着还没塞进去伸手去抢林苏的字条:“我看看写了什么？”
林殊啪一下打开他的手:“去去去，小苏的心愿连我都不让看的！”
蔺晨斜睨着他:“你不能看，不代表我也不能看，是吧长苏？”
林苏笑笑，直接把字条递给了他。
林殊目瞪口呆地看着蔺晨得意洋洋的嘴脸，大声嚷道:“不公平！为什么他就能看啊？小苏！”
林苏无奈:“哥哥想看就看吧，其实也没什么。”
林殊立时眉开眼笑，探头去看蔺晨手里的纸条。
蔺晨这时已经看完，微微皱着眉头没说话。那短短一张字条上面只有简短的一行字:望父母、祁王兄长、赤焰军平安，林苏寄祷。
他忽然记起林苏刚到琅琊山的那天，父亲曾说过一句话，他说这孩子的命不是自己的，他要活下去，却不是因为他想活下去。
他没有一时一刻忘记这个心愿，他为此而生，也为此而活着，蔺晨不费力气就可以猜到，他一定每年都会写这同一句话。
没有一个字是提到自己。
内容不多，林殊一眼过去也扫完了，不满地抱怨起来:“连祁王哥哥都有，怎么没有我啊？小苏添上添上！”
蔺晨回过神，也撑起笑容去闹林苏:“还有我！成天费心费力给你治病，给我也添上！”
最后林苏被他们闹得没办法，拿着借来的笔，用蝇头小楷在字条背面添上了一长串，不止有林殊蔺晨，还有景琰，秦大哥，金伯伯，蔺叔叔，太奶奶，静姨，姑姑……
最后纸灯终于被放到水里随着微荡的水波远去，林苏站在岸边，视线紧紧跟着那盏摇摇晃晃的水灯，喃喃道:“我怕它……载不动那么多心愿……”
蔺晨默默看了他一眼，突然扔下一句“等我一下”，拉着秦易钻出了人群。
秦易一头雾水地被他拽到一个卖河灯的小摊旁:“蔺公子？”
蔺晨已经跟摊贩要来了纸笔，头也不抬地答他:“长苏心怀天地，顾不上自己，只好我们这些身边的人帮他顾顾了。”说话间已经写好，比林苏那句还简洁，就四个字:长苏平安。
秦易呆了呆，一把抢过纸笔，重重写下了“公子平安”四个字。
公子，你希望那么多人平安，你知不知道，也有那么多人希望你平安呢？
不知是因为人潮太过拥挤还是别的什么——蔺晨觉得多半是林殊故意的——蔺晨和秦易回到河边方才的位置时已经找不到另外两人了，急忙匆匆放了河灯沿岸寻找。
实际上蔺晨没猜错，林殊确实是故意的。自从小苏回家之后，他们俩能够单独相处的机会无限接近于零，好不容易有个机会甩开跟屁虫，林殊当然要牢牢把握住，牵着最爱的弟弟尽情享受专属于兄弟二人的温馨时光。
那边蔺晨秦易沿着河岸找人，这边林殊早就拉着弟弟离开了河边，走街串巷地乱逛一气，差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哪才慢下脚步。林苏由他牵着走，虽然走得快了有些气喘，一双眼睛却笑得弯弯的:“哥哥有什么蔺晨和秦大哥听不得的话要对我说吗？”
林殊被他看破心思，有些赧然，摸了摸鼻子果断转移话题:“那边有卖糖葫芦的你最爱吃了我去买！”说完一溜烟地跑向了街边。
林殊一路七拐八拐，走到这里人迹已稀，道旁只有寥寥几个摊子，摊主也不叫卖，在这金陵城偏僻的一角，人声如沸的中元夜一下子沉寂了下来，星光璀璨的无月之夜，这沉寂如同黑暗一般，降临得如此理所当然。
林苏披着雪白的斗篷立于这一片浓稠的黑暗里，双手笼入袖中，长发被夜半的凉风微微掠起。
“如此星辰如此夜……”
他微微蹙起眉，看着不远处的林殊付了钱举着两串糖葫芦快步走回来，指尖已经触到了藏在袖袋中的烟花信号。
“……刀戈不祥。”
利刃破空的非自然风飒然而起，锋芒所指，正是林苏。
TBC
秦大哥说的也是我想说的，阿苏，你希望那么多人平安，你知不知道，也有那么多人希望你平安呢？
那么多人里面，有你，也有我。
